美奈与大叻，梦一般的存在

新浪花

Chapter  2   美奈的美
那些日子的颜色——请你们帮我
去寻找，它的水之花，
那兄弟般的星辰，
依旧在微小的事物之中

漂泊，这些事物
都属于身体，都属于大地，
玫瑰色的透明，
缀满露珠的胭脂红，

充满童稚笑声的清晨，奔马的蹄声，
第一抹绿意，近似灰烬的蓝，
白杨树王冠上浅白的灰烬。
到达美奈的时间尚未入夜，但北半球的任性白日已挥手再见，孤零零的街道上亮起了五彩小灯，圣诞得有点凄凉。无人就坐的餐厅，听不到欢声笑语闹腾音乐的度假村，空旷的四周，一时猜不到是到了中心地带呢还是到了中心地带……
这个小镇的缤纷沿海岸线展开，跟在沙发客聚会上认识的A约在了他工作的kite-surfing学校里的酒吧，海浪就在脚边拍呀拍，放的是old school的美国乡村音乐。认识这个俄国人是在德国，那时他还是个工程师、妻子还是俄国人，三年后却已经成了专业的风筝冲浪教练。问他为什么这么跳跃，好不容易读完了工程博士拿到德国护照，辛劳似乎都白费了……
他的脸上带着被阳光过度氧化后的疲惫，告诉我他离婚后跟德国前女友开始了一段open relationship，甜蜜和自由里也夹杂了不断的嫉妒和争吵，最后他终于没法继续下去了。
看过够多的欧洲文艺电影，听过这个来自美国的术语，却是第一次碰到真正的参赛选手。我，我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要更多的自由还是更多的承诺，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楚……Anyway，风筝冲浪解放了他，一个暂时性找不到生活意义的人。地中海暖和起来的时候他就飞到西班牙的特里费，冬天再飞回美奈.两点一线的生活，海风、海浪和阳光，让他时常费解的越南姑娘……有点觉得他其实挺享受现状的，对啊，做自己享受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以前上着朝九晚五的班，总觉得途中是最尽兴的，好像一抬头就看到以后的日子又要被程式化的生活填充，有点不想理会的恐惧。现在倒是期待起未来各种各样的possibility了，不稳定也不较真，不用像个雕塑似的在熟悉的圈子里维持姿态，看不清的前路，大不了走到谷底再爬出来吧。
第二天早晨跟Priya和Elson去上了风筝冲浪的入门课，然后跟Narea碰了面午餐。风大的日子里，我们躲进一家靠着沙滩的酒吧，又碰到在西贡认识的德国女孩D，相约要晚上出来玩……后来才发现，一路上认识的人不时在后面的旅途中出现，有些偶然性十足的幸福感。


第三天早晨4点起床去白沙丘看日出。一路上风清爽，吉普车并不明亮的前灯照着黑漆漆的路，车穿过村庄，偶尔有水的腥味飘过来，眼皮费劲地抬着。特别感谢同行两位的沉默，在这样的时间里，沉默成全了我的安全感，简直是一种美德。
吉普车停在农户家门口，5点多的清晨，大人们陆陆续续从屋里走出来，帮人们安排沙地上的四驱车，孩子们在空地上疯跑。这是个微粉溶金的清晨，天空的情绪分分钟在变幻，而脚掌和砂砾的亲密接触本该是怡然温柔、如同情人在醒来时放轻呼吸的轻轻抚摸……四驱车是我不懂的他人的兴奋来由，在让人翻着白眼的噪音中，我们假装愉快地向沙丘的高处走去。
在沙丘上发现了与我同车到美奈的几个中国女孩，其实即便之前没有见过，这时我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她们，换上了纯色的连身长裙，在高高的沙丘上姑娘们摆出各种pose，同行的男生们也尽职尽责地拍照加指点……不要误会，在我看来他们是值得朋友圈高票点赞的优良用户，我只是很少很少拍美景中有自己的照片，常常得到埋怨。安慰自己，腾出脑子里的更多内存给每一片回忆，希望有一天可以完全坦然地接受没有旅行纪念照的自己。


在沙丘并没有看到真正的日出——太阳直接蹦到了云彩的大衣里。我们在人流慢慢消失后走去看那莲花湖，虽然湖中一片凋零，但水雾从湖中飘到林子里，还是让这个日出时分有没睡醒的梦幻。
往回开向仙女泉的路上，我们快速地飙过了好几辆新车，前面下坡和上坡出现，我突然想起《故园风雨后》中车开过长长的driveway到霍华德城堡前的镜头，畅快得要飞起来……还没有飞起来——因为爬上那个坡有一群棕黄的牛，没有看到驱赶它们的人，它们也没有刻意地躲开汽车，佩戴的铜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是一种质朴的穿越感，也许没有特别确切的童年回忆，但想要时间停住的忧伤简单直接地占据了早晨不明朗的蓝和灰。


Chapter  3   山中的宿舍

现在我住得更靠近太阳，朋友们
不知道来这里的路：这样真好，
不属于任何人，在高高的树枝上

成为一首不属于任何候鸟的歌，
在映现中的映现，
与此同时
成为不经意的目光，

只有潮汐般的来来往往，
遗忘的炙热，
飞沫上的甜蜜尘埃，
仅此而已。


说大叻是梦一般的存在，是我的总结陈词。
向往其实已久。若干年前看一本杂志，那些花团锦簇中精致的小洋房吸引着未曾踏足欧洲的我。即便已经去过欧罗巴多次，但情结依然在。是什么呢？应该是一种冲突感迷住了我，在这个多山、炎热又不发达的国家里，有一片不属于他们的建筑，给予这个小镇一种矜持的表情。
从美奈向内陆，巴士跨过重山就像不情愿跟父母出门无可奈何的孩子，终于在云山雾罩的傍晚抵达山中小城。无论你是北下或南上，到达大叻的旅途就是一场还未冲突的戏剧——情绪与海拔同时在上升。这里远离了西贡的茫然现实，离美奈或芽庄的海岸风情也有十万八千里。从短袖短裤的海边到高海滨的山地，温度骤降湿度骤升，但就是觉得一切刚刚好。
我在日暮时分到达这里，穿着T恤短裤跟被大衣帽子和围巾包裹的女孩们问路，她们把我送上了出租车。


事先订了一家靠近市场的hostel，难得的是有分性别的female dorm每个床还自带遮光帘，一秒钟回到大学时光。10个人的房间住进去的时候只有西班牙女孩M、加拿大姑娘Lana，以及跟我同时到达的另一个枫叶国姑娘S，M第二天一早就飞走了却很慷慨地分享了她去过所有大叻好玩的地方（实际上她几乎暴走了每个景点）。S似乎不多话，Lana则是边走边瑜伽的慢旅行者，随着第二天Narae的到来，一周的女生宿舍生活开始了。
每天早晨大家一起下楼自助早餐，分享当天计划。S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刚在柬埔寨做完3个月的义工，跟我说第一次觉得有热水洗澡好幸福。过圣诞节的时候，Lana问大家新年的resolution，S说希望可以走出自己的comfort zone更勇敢自在地一个人旅行。恩，你一定会进化到这里的……
没想到我也可以适应这样的有人做伴，去夜市逛街买零食尝试各种小吃，或是黄昏时散个步，或是带着Narae一大早去坐缆车……
听人推荐坐早晨8点的缆车上山，还以为这缆车是一天一两趟的珍稀物种，但面对滚滚而来的缆车队列我们笑了。早点出发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是个被雨水清洗过的蓝天。谁都没想到大叻的蓝如此可爱，缆车在绿色的山丘的头上，时不时与松柏擦肩而过，眼神随着山的曲线看出去很远，直到云朵被山顶拉成直线，心里想着那个方向应该是海吧……缆车的影子此时划过地面的池塘，光线在水面点了点光。目测了阳光的色温，近似于欧洲的广阔通透，难怪法国人会发现这里，一种视网膜对家乡的自动识别。
当一面湖水出现在云朵照顾的山前，我们到达。跟随指示牌前去寺庙，台阶还未走完，就听到轻盈安定的钟声送来，赶紧走到正殿前，却找不着那声音的来源，只是反衬出这里别样的安静。
脱鞋进入大殿，除了供奉菩萨的祭台和几个蒲团，只有阳光洒进来留在木质地板上，这个空间宽敞大气，竟然有些日式的古朴。在院子里漫步才发现，除了悠长的湖上来风，这里的花园也如日式花园般规整，僧侣们蹲在园子里一片一片地拾起落叶，细心地拔去野草，心无旁骛地挑出每一颗不合时宜的小石子。


作为法国曾经的殖民地，法棍和咖啡很常见，只是新鲜牛奶是奢侈品，越南人就把咖啡改良成黑咖加炼乳。因为同样喜欢咖啡，我和J成了朋友。这个高大的荷兰人在瘦小的越南人群中太过显眼，但他却爱上了这个国家娶了越南姑娘为妻。我到达大叻的第二天他刚好在西贡过了平安夜，上来高地到他朋友Lang Biang山中的餐厅吃圣诞餐，答应带我去咖啡园看看。
我坐上了他的交通工具——当然是摩托车，向城外驶去。这条路当然不是tourist route，所以路上的车并不多，他一边慢慢骑一边跟我说当地咖啡农的状况，咖啡的品种、价格的变动、当地收购人与咖啡农的合作社。作为外国人，选择走精品的小众路线就意味着需要更加熟悉你的供应商，因为当地人对于跟语言不同的非本国人合作还是很犹豫的。担心合作有风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本地的公司可以提供低息贷款给他们做来年种植的成本。所以，一切都是慢慢来。尽管他已经慢慢说得了不少越南语，但是跨越文化的沟通总是乐趣与惊奇同在。比如被邀请到当地人家里吃饭在饭桌上谈生意，恩，不难理解。不过他说也有时被邀请去吃饭，主人一言不发只低头吃饭。后来才了解，有些当地人以前的生活太苦，吃饱依然是第一优先的事情……
就在这样随意的谈话中，我们经过了1个小镇，若干个简单的村庄，在花房和1座寺庙前各停下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终于成了Google Map中的蓝色小点。海拔在升高，要种植咖啡当然要日照够充分，当路边晒咖啡豆的情景一再出现时，我们离他要拜访的咖啡园似乎不远了。
也许是看多了电影里万恶美帝剥削黑奴的咖啡园，这里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山脊上一排松树手拉手，守护着铺向山谷底的低矮咖啡树，主人家就是旁边一栋杂乱的砖房。我们到达时，两夫妇正在跟两个伙计吃午饭，鸡和狗在餐桌下转来转去。
J的越南语居然足够跟他们聊天，回头解释给我，这一块咖啡园的光照很是充分，松树也刚好挡住了不受欢迎的西风，现在咖啡果还没完全成熟，所以老板让J再来。这是很谦逊的一家人，一再很客气地招呼我们一起吃饭，不过对于跟J的合作，似乎还没有打定主意。我尝了一颗红色的果实，还品尝不到任何香味……


回程的路上我们到一家三明治铺子吃午餐，这里只是越南人来的地方，但老板年已经和J太熟，我们坐在店铺里，喝着赠送的甘蔗汁跟她的家人学打扑克。
夜里又是一片微寒。加入J的外国友人聚会，到春香湖上的Palace Hotel喝一杯。他们中很多人都在西贡工作，从不嫌麻烦上到大叻来度周末，好几个人都说，情愿在这里买房子。话题变得太快，从国际经济形势到灵魂的安息、啤酒的种类和大山中美味的柴火BBQ……
Palace Hotel确实复古气质十足，酒吧背后的走廊有个隐秘的楼梯上楼，带着湿气的青色地板，绘着花草图案的瓷砖，是新艺术派的气息。一楼对着着春香湖的一面全是落地长窗，英语里它们叫french window。钢琴伴奏中，我在香槟色的长廊里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偷看那些挂了油画、摆好全套餐具的房间，觉得自己实在应该穿一身长裙。
走出去到路边，一队接一队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向着中心广场前进，唱着听不懂的流行歌曲，头上戴着画着大朵花朵的头饰，这真是我见过最奇妙的游行了。跟着他们的脚步，却没有人肯告诉我们这到底是什么活动，J接过了有人递来的头饰待在头上……在圆形广场上，大家转起圈来，喂，你们的老师呢？这么有组织的活动，你们也可以high成这样啊……
没人回答我，我也跟着没心肝地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