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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对于像我这样生活在小城镇的人,当然是摩登大都会,所以在没来之前就给自己打上预防针,以免露洋相。去过新加坡的表姐不断叮嘱我:“新加坡很贵哦。”可她入住的是建于1886年的莱佛士酒店(Raffles Hotel),曾经这里的住客名单几乎构成了20世纪世界名流榜,自然贵得非凡。为了客观,热爱纪念品的我又求证了当地的物价,知乎网友给出的建议是,除了新加坡本地产的,其他东西都贵。
降落樟宜机场前,透过飞机的舷窗,不远处的海面上一簇簇雷电如同3D电影特效,我喝着飞机上提供的Sauvignon,在高空中由于味蕾的扭曲,免费红酒达到了优雅的平衡,微醺,感觉正在欣赏一场舞会前绚烂的烟火表演。飞机开始急促地穿过雨云,照明灯反射着云层,机舱被照射得忽暗忽明,再想找哪个 方向在闪电,便是徒劳,光线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今年经历过许多航班,在东海上空俯瞰如萤火虫般繁忙的船舶,在青藏高原的狭长峡谷中划过世界上最危险的机场跑道,也在一次平常的飞行中体验过失重下坠的感觉,从此便留下阴影。自由在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丧失,人像牵线木偶,被气流操控。我多贪了几杯,直到乘务员不愿再给我多添,她定是以为我在税费昂贵的新加坡没有酒喝。
新加坡胜安航空的机长用英语絮絮叨叨,内容大概是新加坡的天气、温度、注意事项等,再顺带说明因机场能见度不高,还无法下降,而中文只有简短的一句:抱歉我们的飞机晚点了。五天行程,随着航班延迟已变四天,我迷迷糊糊走出凌晨的机场,感觉身处厦门或广东,也许要一点摇滚音乐才能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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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加坡是要参加一个叫“溜溜地球”的体验活动,如果不是这样一个机会,我根本想不到要特别来趟新加坡。体验活动的理念是自助旅行的共享经济,将来你不只能用APP叫到出租车或预订闲置房间,还能共享当地人的时间,这个计划听上去非常美好。负责接待的当地人是新加坡的新居民,他们对当地自然非常了解,但又缺少对新加坡的认同感,反而对中国每天的新鲜事保持热度。我们每天聊得最多的话题是,我说中国待着太无聊了,他们说新加坡待着太无聊了。
第一日接待我们的是工业检测科学家、新加坡永久居民(PR)M,比我大不到两岁,已然是新加坡一个政府研究机构的Development Scientist,还是台湾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的双料博士后。他的实验室是有关立体3D打印检测的,现在的大热门,但我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新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公寓。新加坡的住宅分为组屋(公共住宅)与公寓(私人住宅)两种,购买价格昂贵的公寓对国籍没有限制,百平方米的公寓一套约500-800万人民币,组屋只对新加坡国民开放购买,永久居民只能买到二手组屋。
新加坡的公寓配有免费俱乐部、操场、健身房、游泳池、网球场,还有一个可供预订的露天烧烤台。M 为之付出的代价是30年房贷,对房价不太敏感的我没有记住他每个月的月供,也因为那对我来说是一大笔钱。由于新加坡常年炎热,他又特别提到在房间外装了4台空调外机。已在新加坡生活6年的M,已成为这座城市的新晋中层,失去了对异乡的敏感度,但还处处保有新移民的精明,老移民不一样的思考方式。
当天行程几乎就是旅行团路线,鱼尾狮公园、榴莲壳音乐厅、牛车水、哈芝巷,还在克拉码头乘坐新加坡河游船,到滨海湾的金沙看了场水幕电影,再远眺滨海湾花园。金碧辉煌的赌场、奢侈品商店、魔幻般的建筑,使所有的大都会都一样瑰丽,倒是露天捷运站里巨大的、像摆设一样的风扇,令我对这座城市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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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和朋友Y——新加坡作家、前Lonely Planet出版人——约在武吉士地铁站的一家Citibank门口见面。金沙到武吉士并不远,但光是在地铁站排队购票,就让我足足花了半个钟。Y说我是第一个在新加坡见到的Lonely Planet中文作者,我问为什么,他笑着说:“都没有人要到新加坡啊!” 新加坡这两年并不是大陆的热门旅行目的地,在飞机上见到的不是持红色护照的新加坡人,就是在新加坡工作的中国人,后者在同时持有中国护照的同时,也半只脚踏入了新加坡的国门。新加坡时常以半开放姿态欢迎这些新移民,又时常控制劳工和外国人数量,并以严苛的法律加以约束。本来要同行的人就经历过被新加坡三次拒签,只因她曾解除过劳动合约。
Y的宝马车停在马来坟场旁边,据说是因为靠地铁站附近没有车位,“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金沙了,开车到那里将会是噩梦。”我们去了一家露天大排档,喝着当地啤酒妹贩售的虎牌啤酒,啃着四川人卖的武汉鸭脖,正对面是一家川菜和东北菜的混合餐馆,这也代表近年由大陆而来的两股主力移民。
在中国生活十几年后,Y又选择回到新加坡生活,这里很国际化,生活也很方便,他形容,穿个拖鞋下楼便是世界美食。在我看来,国际化便是16 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查尔斯五世曾经说过的,我对上帝说西班牙语,对女人说意大利语,对男人说法语,对我的马说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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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提到这里很像香港,都曾经是英国殖民地,也都是华裔居多的自由港,Y说新加坡比香港更西化,我想这是针对富有阶层而言,新加坡富有阶层中的许多人被称作“Western OrientalGentlemen(来自东方的西方绅士)”,他们说流利英语,追求欧洲时尚,热衷西式聚会和运动。
我们又聊了很多话题,从今天的习马会和缅甸大选,到新加坡建国50周年,从个体与国家、物价和福利,到移民、就业及红灯区,置身国外却无法置身事外,在这亚欧大陆的最南一角,好像一杯下肚即能左右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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