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早晨醒来后,手机满屏巴黎爆炸新闻,随后死亡人数一路飙升。当天晚上,我要和来自巴黎的穆斯林,曾经住我家5天而我又住他家15天的Merdi,因为冲绳回巴黎在北京停留10个小时而见面。当巴黎和穆斯林这两个词汇混到一起,加上当天的新闻,便产生了奇特的荒诞喜剧效果。
当天晚上见面,我俩寒暄一番后,话题毕竟逃不过巴黎爆炸的新闻,他一直喃喃说着:“太可怕了,不敢想象,也许这三周的旅行让我逃过一劫。”关于ISIS,关于巴黎穆斯林的事儿我没敢多问,一是我觉得一见面就聊政治太沉重;二是我怕这些负面消息让作为穆斯林的他有被冒犯的感觉。 其实,我一直觉得Merdi这个人甚至他的幽默方式非常奇怪。我俩熟识之后,他开始对我冷嘲热讽,我也毫不示弱,和他暗暗较劲,他说东我偏说西。只有一次,我没说得过他,还把我弄哭了,之后他有所收敛。 今年夏天我本来没打算去法国旅行,因为就我的刻板印象来看,法国相当枯燥,我接触的法国人,我总觉得他们特别挑剔,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感和优越感。反而我和“不装”的意大利人相处得特别愉快,又舒服自在。 但是本着“没去过的国家对我都一样”的原则,又加上每天有成吨的游客在“沙发冲浪”网站发出竞争激烈的沙发请求,相貌平平的我完全不是那些金发碧眼又性感热辣的西方姑娘的对手,所以接待过Merdi的我在巴黎有了免费住宿,巴黎人Merdi欠我一个人情,干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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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a,我和Merdi站在巴黎最高点俯瞰)
我在巴黎的前10天里正赶上穆斯林的斋月,因为天黑得晚他们又习惯晚睡晚起,导致了我三餐的延迟,因此我每天白天就是独自去巴黎市中心转悠,晚上回来等着和Mehedi一起去吃饭。他后来带上他最好的朋友,高中同学,父母来自老挝的也是穆斯林的D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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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落山了,另一中国姑娘做的中餐是我在巴黎的第一顿晚饭) 我们首选结伴去了一家突尼斯饭馆,里面的食客毫无悬念全部是本地穆斯林,没有一个白人混在其中,伙计给我们端上了面包、热汤和酸奶,大家都在闲聊或查看手机,Merdi告诉我,每个人都在等着21:52的到来,这是当晚的开斋时间。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大概2分钟,这里肃穆的就像临下班前的办公室——每个人都知道过了下班的时间,但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肯先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于是大家都在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假装还在忙碌着。 这里也不例外,气氛庄重之极,因为在公共场合,每个人都要竭尽所能做一个至少看起来合格的穆斯林,因此每个人都在等着别人先吃。就像第一天Merdi陪刚下飞机的我去吃饭,他让我严格保密关于斋月期间白天吃饭的事情,我耸耸肩答应了:“没问题,我在巴黎又不认识任何人。”在整个饭馆,只有我不是穆斯林,眼看着汤就要凉了,我带着哀愁叹了口气,第一个拿起勺子把汤送入口中,周围的食客们才跟着吃起来。 我又想到我在土耳其东部,我的沙发主人告诉我,穆斯林其实很忌讳公开亲热,顶多也就牵手,在公开场合必须要以好的形象示人。 在巴黎,穆斯林的数量绝对不算少,也许仅次于马赛。但因为我的沙发主人选择在13区的唐人街买了房子,因此远离了穆斯林聚集地。但是据我在这里仅仅几天的观察,巴黎的年轻人和穆斯林还是相对划清界限的,也有可能因为文化、背景不同,所以互相融合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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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皮杜艺术中心附近的外墙也充满了艺术感) ![]()
(蒙马特教堂外的绿地) ![]()
(人们在拍摄“天使爱美丽”而出名的咖啡馆喝着咖啡 )
有时可以感觉到饭馆服务员对穆斯林的态度相对有所保留。有一个晚上,我和Merdi、Dara吃过晚饭,沿着街边散步,我突然想吃一个法式煎饼作为饭后甜品,当终于轮上我们的时候,还没等开口说出“Bon soire”伙计态度很差的告诉我们,他累了不做了,决定打烊了,Merdi有点愤怒,但是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存在,他什么都没说。气氛有点尴尬,我打圆场地说:“唉呀,正好不吃了,来了巴黎天天吃好的我都胖了5斤了。” 也难怪,虽然在法国生活着将近600万的穆斯林,占据法国总人口的7.5%,但在人口比例中还是少数,白人文化仍然占据主导地位。 有时我们晚上也去酒吧,通常是我提议饭后去喝一杯,他们也欣然前往。但他们作为穆斯林,又恰逢斋月,所以滴酒不沾,只点果汁解闷儿。刚开始我感觉非常奇怪,和两个大男人去酒吧,感觉很像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去这种地方“开眼”。一次,我们去了城中受欢迎的一家酒吧,我点了一杯啤酒之后挪到一边,Merdi告诉酒保他要两杯芒果果汁时,我看到酒保脸上很快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好像在说:“what a pus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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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我的则是带酒精的cider)
Merdi这两次带着我和法国白人打交道后,改变了计划,一般在家附近的馆子觅食。我们换着花样吃了韩国料理、越南菜、中餐、日本菜,因为这些族群全都属于外来者,又加上亚洲人民含蓄、内敛的性格,所以大家客客气气地点菜、上菜、吃饭、结帐,宾主相欢各得其所。 现在想来,也许我在巴黎半个月的时间太短,没有太多发言权,但是法国白人对待穆斯林的态度问题,让我碰上的概率可以说相当不低。法国白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很难说,也不会和陌生人吐露心声,但是表面绝对是“政治正确”的一分子。 爆炸事件发生后没多久,巴黎据说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的沙发主人也回了首都机场顺利飞回巴黎了。猛一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人们已经重新坐在路边的咖啡馆喝上咖啡聊上艺术了,这其实正说明了法国人的懒散和满不在乎的个性,否则巴黎怎么能老成为那个被袭击的城市,巴黎街道脏乱差得让你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清洁工常年在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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