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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物语] 心跳故事 - 欲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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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0 08: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IP属地: 安徽省滁州市天长市
文︳寡郁
开始是一片黑暗,后来才渐渐有了光,结冰的地面挂着些青芒。
当一切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牵着侯惠的手。
她笑靥如花,眼睛里闪动着幸福的光彩。
“请问郝山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面前的侯惠女士,结为一生一世的合法夫妻?无论健康、疾病,贫困或富有……”
“我愿意!”
台下的宾客起立鼓掌,郝山狐疑地往后望去,惊愕地发现那里站着的,像是电影里面目可憎的丧尸。
七点钟准时响起的闹铃将他带离了梦魇,郝山擦去额头上的虚汗,趿着凉拖去卫生间冲了凉。
收拢电脑桌前的啤酒罐和零食袋时,郝山不小心碰到了鼠标——成群结队的丧尸挤在熙攘的车厢里,隔着屏幕都能嗅到腐烂的臭味。
毋庸置疑,正是这部电影坏了他的美梦。
上班路上,临近地铁站时,郝山瞧见一个奇怪的人。
对方裹着厚实的斗篷,宽大的帽檐遮蔽了他的脸庞,在六月,烈日当空的季节,这身装扮未免过于神经。
斗篷男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铁口的阶梯上,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八成是个疯子。
经过斗篷男身边时,郝山有种被窥探的错觉,森然的气浪袭身,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时针指向十二点,郝山整理好这个月的财政报表,伸了个懒腰。
往日一到这时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此刻却悄无声息,可倦意来早了一个钟头,不知不觉间,他昏睡过去。
一个灰暗的云雾翻涌的地方。
郝山杵在苍翠的巨树下,仿佛一座石像。抬头看去,饱满诱人的果实,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迫人心神。
斗篷男提着红彤彤的灯笼,将一个闪着和煦光晕的种子放到他的掌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是欲树的种子,怀着希望种下,等它结出果实,你就会美梦成真。在此期间,你或许会精神萎靡,不用担心,那无非是个小小的副作用。”
话毕,斗篷男打了个响指。
郝山恍然四顾,他哪里也没去,还是在办公室。
下班回家,斗篷男还坐在那儿发呆。
郝山见其疯得可怜,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放在地上,算是请他吃份炒面。
斗篷男丢出一个小布袋,笑道:“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瞥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郝山来不及质疑,将布袋揣进兜里,慌忙走开。
一路上,他几次想打开看个究竟,又怕里面装的是恐怖片的标配——断指抑或眼珠。想扔进垃圾桶,又怕错过一些好玩的物件。
回到小屋,郝山长吁一口气,当即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布袋。
普通的绒布袋,做工简陋,让人欣慰的是干净没有异味。
郝山将一张稿纸铺在玻璃板上,以防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袋口朝下,从中悠悠滚出一个墨绿色的椭圆颗粒。
郝山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凑到眼前打量——是枚种子。
郝山盯了它半个钟头,脑袋里思绪翻腾。
斗篷男也许是个种子商贩。
梦境与现实的重叠,不过是种巧合,说得玄乎点儿,兴许他做了一回预知梦。
现实中很多人有这种经验,当下经历的场景和事件,似曾相识。
推导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后,郝山的心情稍安。
“这是欲树的种子,怀着希望种下,等它结出果实,你就会美梦成真。”
在吃饭时、在洗澡时、在游戏时,梦中斗篷男的这句话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郝山的脑海中,仿佛附在了他的神经上,随着他的每次呼吸跳动,不间断地冲击着他的理性。
睡前,坐在床头,郝山遥望窗外的车水马龙、璀璨霓虹,潮湿闷热的空气点燃了他体内的苦楚,他仰躺在单人床上,想着自己一无是处的人生。
他做错了吗?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得承受这种孤独?
想到这儿,他一个鲤鱼打挺,抓起床前桌上的布袋。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第二天,郝山疲倦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黑点,闹钟响了几遍也不愿搭理。
直到隔壁房间传来凄厉的猫叫时,郝山才懒散地从床上爬起。
他无视了黑猫的反应,对着那株细嫩的绿芽啧啧称奇:“才一晚上就发了芽,你到底是什么植物?”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近半年没有联系他的侯惠,竟然主动发来一条语音。
“郝山,我想和你谈谈。今晚七点,兰德轩烤肉店。”
一句简单的话勾起他的无尽遐想,这是一个好兆头。郝山回想起大学时和侯惠亲密的过往,心海卷起层层巨浪,激荡,激荡,快要把他整个淹没。
兰德轩。
郝山左顾右盼地寻觅着魂牵梦萦的倩影。
她在那儿!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却依然轻易地俘获了他。
侯惠眉眼含笑地看着郝山,丝毫不显得生分。
两人结束了简单的问候,围着炽热的炭火,谈论起生活和工作。
郝山看着侯惠,仿佛陷进了一湾秋水,明知道会溺亡,却迟迟不愿上岸。
“我要结婚了。”
郝山停下手里的动作,筷子间夹着的肉自由落体,溅起几朵汤花。
他看着侯惠,侯惠也看着他。
她是认真的。
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郝山笑道:“恭喜。”
“知道吗?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时常想念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也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虽然分手了,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回到和从前一样融洽的关系。”
“Good!干杯!”
夜风清冷,长毛的月亮蜷缩在黑水的角落,像躲避捕猎者的白兔。
郝山倚靠在公交车的一角,耷拉着脑袋,玻璃中映出的是一个青年满脸的懊恼。
酝酿一天的情话,现在才喷涌而出,他真是失败,没做抵抗就接受了屈辱的条约。
他压根儿不想和她做朋友。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回到家,黑猫不知去向,摆在玻璃板上的那株植物,伸展着翠绿的芽叶,曼妙的体态中流露出一份圣洁。
郝山从冰箱里取出几罐啤酒和一碟花生豆,熄灭灯,凑着屏幕的亮光,继续观看上次的丧尸片。
隔着墙壁,那株树苗冥冥浮光。
距离那次约会已有十多天,郝山还是会不争气地想起侯惠——她成了他的心魔,不除,无法成佛。
郝山请了年假,决定效仿文艺青年,去西藏洗涤一下心灵。
半个月的旅途,他收获了一袋纪念品和相机里满满的照片。
打开尘封的家门,郝山精神一松,直扑柔软的沙发,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亮,余光却瞥见一串红灿灿的果子,结在那株他好久没浇水的树上。
“奇怪了。”腰间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他摘果的动作。
是侯惠打来的,想必是提醒他参加明天的婚礼。
“我带了些特产给你……”
电话那端断断续续传来的是侯惠沙哑的嗓音:“你能来陪我吗?”
一袭白衣的女子,眼睛红肿,无助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
他这才得知吴尚去世的消息。
车祸,撞断桥梁的护栏,栽进水中。
郝山守着她,一直到太阳落山,星星上坡,路灯熄灭。
侯惠起身,说道:“走吧。”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哪怕是刀山,哪怕是火海。
郝山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陪她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经历了风雨的侯惠,深知平凡的可贵。
或许那场意外,是命运的安排,让她历尽千帆后,重归彼岸。
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望着满满一屋子的东西,郝山不知从何下手。
他今天需要把出租屋里的杂物收拾下,好让搬家公司运到新居。
是的,他和侯惠要结婚了,婚期已定,就在这个周六。
等会儿他的未婚妻也会来这里监督工作。
在这之前,他要理出一个头绪,以防还没结婚就被妻管。
写真、小电影之类的违禁物品自然是要销毁的,伤心落魄时写下的日记最好也不要留,侯惠肯定会嘲笑他。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整理好三大箱物件,郝山走到露天阳台,点燃一支烟,犒赏自己。
享受着灿烂的阳光,心情大好。
曾几何时,他还痴心妄想着侯惠的垂怜,整日愁云密布,眉头不展,如今苦尽甘来,爱情和事业双丰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呢?
郝山感觉有人窥探自己,他转身,正迎上侯惠的倩笑。
“阳台不错。花红叶绿,修剪得很有情调嘛。”
“喜欢的话,我把这些盆栽都搬到咱家。”郝山掐灭烟头,环住侯惠的肩膀。
“几十里路,我倒要看你怎么搬回去。”
“敢笑老公!”郝山将手伸进侯惠的胳肢窝,轻挠了几下。
“不敢,不敢。”侯惠连声求饶,她最怕痒。
“嘿。”郝山存心戏弄,佯装小人,继续进攻。
侯惠忙后退,脚跟撞在坚硬的花盆上,引得一阵疼。
“没事吧。”
“没事。”侯惠回身,看见花盆,神色一怔。
“放在那儿碍手碍脚的,等会儿我丢垃圾桶去。”
“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她走后,郝山才注意到那株盆栽。
他轻“咦”了一声,时间过去那么久,这株枝叶细小的植物非但没有枯萎,反而越发茂盛,结出了累累果实,红艳夺目,像正月十五的灯笼。
郝山蹲下身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仿佛眼前是位姿色绝世的婀娜美人,引得他越陷越深。
郝山想起获得种子那天的离奇遭遇和埋下种子时许下的心愿——我想和侯惠结婚。
“这是欲树的种子,怀着希望种下,等它结出果实,你就会美梦成真。”
这句话阴魂不散地荡漾在郝山的脑海里,让他情不自禁地遐想,假如欲树真能实现栽种者的愿望,他的愿望是怎样成真的呢?
因为锲而不舍,在侯惠最心伤时,几月如一日地对她好?
如果吴尚没有出车祸,没有死,有这个机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正是吴尚的死,让他有机会“篡位”。
郝山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胳膊上涌起的鸡皮疙瘩,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快收拾东西,早点儿离开这里。
一切如郝山预想的那样进行。
侯惠穿着洁白无瑕的婚纱,携着父亲,脚踩红毯,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今天过后,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巨大的幸福感笼罩了郝山的身心,美好得让他怀疑这是一场幻梦。
郝山将视线移向宾客,他们面容温暖和煦,坐在前排的母亲亲切地朝他摆手,父亲则一改往日的严厉,换上和蔼的神色。
毫无疑问,这将是他此生最美好的一天。
接过岳父鼓励的眼神,郝山牵起侯惠的手,小巧柔软,一旦握住就不想松开。
“请问郝山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面前的侯惠女士,结为一生一世的合法夫妻?无论健康、疾病,贫困或富有……”
似曾相识的场景……几个月前,那场丧尸来袭的婚礼再次侵入他的脑海,本该模糊的情节,又变得清晰。
郝山一蒙,无措地往后望去。
第一排,父母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恩爱满满。
第二排,大舅兴高采烈地拍手叫好。
第三排,小姨张牙舞爪地比画着手势,提醒他婚礼还在进行。
而远远地,在漏光的礼堂门口,一道瘦弱的身影引起了郝山的注意,确切地说是反感。
他强压着不适扭过头,对司仪说:“我愿意!”
“侯惠!”后方有人高喊道。
侯惠摘下头纱,错愕地望向来人。
“吴尚?”她捂住嘴,眼睛里满是恐惧。
他不是死了吗?
郝山盯着那个如木偶般行动僵硬的男人,他形容枯槁,发型糙乱,黑礼服上还混着干燥的泥土,活像一头刚从坟地里爬出的怪物。
郝山愣在那儿,怀疑自己又陷进一个怪梦,直到悬挂在头顶的吊灯坠落……
“小姐,遇到伤心事了吧?”戴着斗篷的男人问。
容颜憔悴的侯惠抿紧嘴,加快了脚步。
“这是欲树的种子,怀着希望种下,等它结出果实,你就会美梦成真。”
侯惠停下,疑惑地看向斗篷男,这样的话,她听说过——在昨晚的梦中。
才隔了短短的一天,物是人非,泪水从回忆中涌出,簌簌如雨落。
侯惠接过包裹着种子的布袋时,斗篷男笑道:“祝你俩重逢快乐。”
侯惠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望着湛蓝湛蓝透着炽焰的天空,明明是酷热的夏天,她却觉得无比寒冷。
她想找个人陪自己度过这难熬的时光。
她拨通了郝山的电话。
“你能来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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