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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曲 作者：free0824
南朝多湖。
有一湖，湖中多莲藕，亦多菱角。每每粟米由绿转黄时，湖里总少不了采莲的少女绰约的身影。风送荷香，和着湖水的微腥，能飘到江陵城的坊间里弄。
皇帝崇佛，南朝遍地佛寺，四湖边上就有一座白马寺。当然，它不是洛阳的白马寺，不过白马载经的典故确是大家都知道的。白马寺就白马寺吧，也算沾名刹的光，不至于寂寂无闻。建寺法师如是想道。
小和尚支法寒正支着下巴对着湖面发呆，他在想昨日师父和主持的辩难，虽然小和尚年纪尚小，却也隐隐约约触摸到了那玄妙的韵味。
小和尚是师父云游时从北地带回的，在寺里吃米汤长大。也许因为他是北人，虽然顿顿素餐，日日苦修，身材却是南人少有的高大，面相也不同于南人的柔和，却意外的坚毅。主持说，这孩子是韦陀转世，有慧根呢。
“小寒，又发呆呢？嘻嘻，吃菱果吗？还有新摘的莲子。”一条小舟慢慢从柳树荫下飘了过来，船头一个衣着朴素鹅蛋脸的小姑娘右手摇着三两枝带柄的莲盘，光着的嫩生生的脚丫在桐油船板上分外醒目。
“二月子，你又瞒着你舅父下湖去了，担心你舅母骂你。”小和尚回答道。
小姑娘是两年前到寺里烧香认识的，小和尚不知道她的家人，只知道因为二月生，不吉利，所以爹妈不敢养，寄在一个叫张柯的舅父家里。舅母对她不是太好，农活都丢给她做，乡人称她二月子，小和尚也随着叫。
那位张舅父家就在寺边几里地外，支法寒和师傅去城里寺庙时，路过见到房子破破烂烂的，想必过的很是清贫。
二月子跳上岸，瞪了支法寒小和尚一眼，忽哼了声：“要你管。吃不吃嘛？”
白净中带点透明的莲子，嫩生生的菱角，被小姑娘剥出来，放在一旁的荷叶边上，有水珠还在荷叶上滚来滚去。二月子俯首低眉无语。
“你舅母是不是又骂你了？”垫着荷叶，柳荫下的小和尚问道。
“没有。”
“那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
“不是！”
“是不是跟去年一样，浆洗的衣服被水漂走……”
“小寒！”
小和尚还待多言，二月子却突兀的打断支法寒的话，猛的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盯着小和尚。
二月子竟然隐约给他一种稚嫩妩媚的感觉，小和尚惊慌了。
这些年来，这种让他脸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小和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二月子绰约的身影总是偷偷出现在他的梦里。师父告诉他，要顺心而为，小和尚却仍然惶恐不已。
小和尚很烦恼，成长的烦恼。
小和尚想默诵昨天学的《本缘部》《华严部》，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昨天，我爹和娘亲找我来了。”二月子低首说道。
“嗯……”小和尚有点恍惚。
“娘亲昨晚告诉我，他们给我许了人家。后天他们就来接我回家。”
小和尚楞了下，湖里传来采莲女的歌声，小和尚心里乱乱的，一时间呆了。
“娘亲说，给我许配的人家，是长安城里的世族隋国公的二公子。嫁过去，我就可以享福了。”
“二月子……”一股苦涩隐约涌出，小和尚无语。
”长安啊，那么远，小寒，为什么我不想去？”二月子困惑而羞涩的盯着小和尚，鼓起勇气问道：“是因为你吗？”
两人似乎懵懵懂懂的有些懂了，又似乎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情感。一时间，居然安静下来，只听得湖中的歌声和着树干上的蝉鸣，分外飘渺。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藤儿上荡秋千~”采莲女的歌声传来，两人同时红了脸。
“小寒，去摘菱角吧。”二月子害羞地站起来，拍了拍下襦，夏装很薄，窈窕的身体在湖水倒映的金光中若隐若现。小和尚楞了下，红脸了。
“登徒子……”二月子似乎有点羞涩，却不愠怒。拉了小和尚的手上船。
登徒子是什么子？小和尚心里问自己，是坏人吗？为什么二月子不生气呢？
小和尚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拉手让他心跳如鼓，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二月子让他感觉如此陌生却又熟悉。两人一起玩到大，手拉手是常事，寺里的师父们都笑他们，说是可以娶做媳妇。那时也只是觉得好玩。
媳妇……小和尚脸红了。
少女看了看少年的脸，不知也想起了什么，霞飞双颊。
两人慢慢摇到了湖心，上午的阳光不太强烈，湖水还有着过夜时的清冽。船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荷叶林，船上少女乌黑的反梳乐游髻渐渐只露出一个角来。
二月子靠在船舷边，捞起一串菱角，看了看，又抛了回去。
小和尚的目光却随着二月子嫩生生的双手移动。二月子虽然经常做农活，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农户女儿的粗蛮，似乎二月子一直是那样，透露出一丝丝远离泥土的高贵来。
几年前在城里听说书的说的秦罗敷，一定跟二月子一样。小和尚悟了。
“小寒，我不想去长安，你可有办法？”
小和尚看着面前斜倚在船沿上的少女，好像涅盘的释迦一般祥静。
“小寒？”少女有点不自在的侧脸转身。
“小寒，盯着我做什么？”二月子捏了捏衣角，轻轻说道。言语柔曼，似有期待，欲拒还迎。
“二月子，寺里的主持说我是韦陀转世，有悟性灵根……”少年慢慢说道。
少女轻捏衣角的右手猛的一滞。
“师父却一直不让我点戒疤，只是给我起了名，说是我自有自己的夙缘。二月子，我是不是心里着了魔。”
天龙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
少年的修长的眉毛一挑，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美娘，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萧美娘是二月子无意中告诉小和尚的真名字，除了他，没人知道。
呆子，你这是要和我定那白首之约吗？
二月子脸红红，下额快要触及胸前的高耸了。
“你的爹娘……”少年忽然迟疑起来。
“他们不管我，从小让我跟叔父，然后是舅父。他们让我去长安，也不是为了我好。我不想去长安。小寒，我家的情况，你不懂的……我们可以去建康，爹和娘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少女突然脱口而出一长串话来。
“那你爹娘怎么办？已经跟隋国公儿子勇定下了婚约。和隋国公联姻，呃，当今皇上萧氏一族和你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我。他们女儿多的是，不差我一个！”
少女眼中涌现出重未有过的神采。
少年默然，脸色随之坚毅起来。
“那我们从乌林渡上船，去建康！嗯，明天就是七夕，我们明天出发！”
“嗯，明天在船上乞巧吧。”
想起未来的生活，十五岁的少年和十六岁的少女竟痴了。
一阵凉风拂过来，荷叶开始摇摆，船上的人儿，已经看不见了。隐约听见歌声。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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